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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9-9-10 20:46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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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满畦寒水稻初黄
又到一年清秋节。
雁阵悲鸣,在天空中撕扯过一道道凄凉的伤痕。他抬头,透过古树已经开始凋敝的枝杈仰望蓝得纯净的天——眼中的天是被分割成千瓣的萧瑟。似乎能感觉到大雁掠过时带来的寒意,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,自语道:“今年的秋,怎么来得这样快,这样凉?”
回想起儿时,他是最喜欢秋季的。秋天的空气凉凉的,既没有夏天的灼热,也不像冬天的寒冷,是最让人觉得舒服的清爽。还有中秋节,儿时的他也只有在这样的节日里,才能稍稍放松习武,与邻家的伙伴们扎几只灯笼,眼巴巴地等着夜幕降临,就能在青石板路上,随着摇摇晃晃的烛火,洒下一串笑声。那时候,当跑累了的他回过头,总能看到身后师父宽厚慈爱的神情,如山,如海,是一种给人安全感的厚重。
去年天刚凉下来的时候,他遇见了她。生命中的那个秋季,因为有她,变得比春日更暖。她一双轻剪秋水的瞳仁,她的浅笑轻颦,她的活泼天真,她的善良体贴……无一不拨动他的心弦。
可为什么温暖的日子只有那一个秋天?
她,师父,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却被他亲手推到了对立面,远远看着他,像是在说:回不去了,再怎么样,也找不回过往。
他何尝想让情形变成这样?他如何会喜欢身后空无一人的感觉?如今,当他回头时,身后只会有阑珊的灯火,再也看不见如山的长者和似水的伊人。他的世界已然是水涸山崩,所有的幸福轰然坍塌,化为一地齑粉。只有他孤身站在回忆里,看着破碎如秋日落叶的记忆,独自心痛。
——伤情处,高楼望断,灯火已黄昏。
“……”一滴泪无声坠落,他闭闭眼,伸手遮挡钻入眼中的阳光,喃喃道:“这光……为何如此刺眼……”
他遥遥望向村子里那间素雅的小屋——那原是她的所在,而现在,已多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。他不敢出现在她面前,便租下她家附近的一间民居,终日默默守望。一天一天看着她小腹鼓起来,他千疮百孔的心竟在一点一点被幸福填满,几乎要覆盖了曾经撕裂般的疼痛。
孩子在秋天快到来的时候出生了,他时常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婴儿啼哭,有时则是孩子咯咯的笑声。每每听到,他都觉得着声音胜过世间所有的天籁。孩子的每一点声响,都轻敲在他心上,带给他发自内心的喜悦。
直到他听到,她唤那孩子做——云儿。
卑微的梦瞬间被打碎——他哪里还有喜悦的资格?这个孩子,只是他带给她的耻辱,是她终生无法抹去的残酷印记。之后每当他心中的欢喜才一冒头,他就会一遍遍告诉自己:他不配,孩子叫“云儿”,与他没有任何瓜葛。他本应理所应当地拥有初为人父的欢欣,却无法忽视渗入骨子里的愧疚和自责,只有用越来越恶毒的言辞咒骂自己,才压得下越来越难控制的欣喜。除了他自己,这份痛苦的煎熬没有人会了解——当然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。
这是他罪有应得,不是么?
他想他会一直这样,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静静注视她,看着孩子慢慢长大,然后在“他”回来的时候,悄悄离开,去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,孤独终老。
不经意间,他从旁人口中听得“他”坠崖失踪的消息。一瞬间,他脑海中一片空白,唯一闪过的画面,是她坚韧的神情和眸中化不开的愁绪。他早已看出,她做好的是等“他”一辈子的准备,若“他”不在了,她该怎么办?云儿,又该怎么办?
到底,要不要再次出现在她生命里?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,该不该现身?
他痛苦地抱着头,身子蜷在秋天的风里,心几乎快被撕成两半。
未到寒秋,心早寒……
[ 本帖最后由 自由极乐鸟 于 2009-9-10 20:17 编辑 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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