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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笑
发表于2006-12-17 06:07 PM
夜色深了,埙音断断续续的飘过。郁黄色的埙映着一弯月亮的光,吹出缕缕湿润润的气息。不知又给天涯海角的谁听到,红了双眼。
四郎说要作一首专门用埙吹奏的曲子送给四娘的,他要他的四娘相信自己,自己不会让心爱的女人伤心流泪。四娘就依着四郎的肩,幸福而无言的笑。
两个人的心心相印,两情相悦的爱情就像是埙特有的音符,温婉和谐,浓厚沉静。没有过什么海誓山盟,生死相依,只是在四目相接是可以了解彼此的心意,淡淡一笑,也已羡煞旁人。
“你要事事小心,一定要平安回来。”
百水城一战前,四娘把一粒药丸放到四郎口中时,四郎笑了,孩子似的甜甜又舒心的笑。他没有说什么,只是在他的笑容里,把爱的波澜轻轻的推开……
金沙滩是谁也想不到的结局,临行送别时杨家媳妇们夹道注视自己的丈夫远行。或许在她们心里,这一别只是三五天,是的,只是三五天。
四郎在马上,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妻子。
妻子长发卷起,双目如柳,美得让人心醉。
阳光刺眼,四郎用眼神转述了他的道别,他把四娘的美勾勒下来,埋在自己心里。
又是简简单单的相视一笑,短暂而温柔。
四郎回过身,出了城门。四娘就踮着脚,望着四郎看不清的背影。
“四娘,等我回来。”
“四郎,我等你回来。”
一种无声胜有声的瞬间,两人的眸子都能射穿彼此的心底。
四郎应该回来的,因为他有承诺,他是不能让他的四娘伤心流泪的。
………………金沙滩的血天染尽………………
他们回来了,仅是白茫茫的一片。
四个年轻的少妇绝望的奔向停靠的残车,撕心裂肺的哭喊顿然惊起。
抽泣,呼唤,寸断……
四娘一身白衣,在几架残车边停驻,徘徊,再寻找。
她找不到。
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。
她只能来到五娘面前,永不带任何询问的语气问了一句“只有他们两个回来……”
五娘却是肿着眼,泪水涟涟。
大郎惨死,二郎三郎以身殉国,七弟万箭穿心。
未寒的尸体上血泽难干,冷冷的手被悲烈的泪打湿。
没有告诉四娘她的四郎在哪里。
那种绝望和希望点燃了呼吸,让人窒息。
“那你四哥呢?”
她倔强的等着回答。
六郎就把沾有污血的残埙拾了出来。
埙裂了痕,染了道道黑色的红。
四娘接过埙,哭了。
至亲的亲情,挚爱的爱情,埙就是四郎的一生,四娘了解。
清寒的月色混沌不堪,在轩窗上模糊了一层又一层。没有人语的晚上只能倚着床栏,无声的流泪。
睹物思人。
四娘双手捧着幽暗的埙,贴在心口,就像能听见四郎为她编的曲子,能看见四郎认真又温柔的目光。花似伊,柳似伊,回忆历历在目,来来回回的打磨四娘的心。
不知道是何种心电感应,她知道她的四郎没有死。
四郎是没有死,他失忆后,做了辽国驸马。
辽国大营里,苍风雁鸣。
堂堂杨家四郎,一派锦帽貂裘。
战鼓声轰轰杂杂的传了很远,从烽火正浓的城头到驻野的边营,却没有褪去一丝一毫的肃杀。似曾相识的擂喊,似曾相识的针锋相对。
回忆封闭起来,在四郎的脑海里浮越,四郎挣扎,却打不开记忆的门。
心里莫名其妙的悸动,紧张,愤恨。
明明感受得到痛,却不给他痛苦的理由。
城上杀气冲天,军人视死如归的脸上像是征兆了下刻残杀肉搏。
我长矛一直,你血流成河。
战事一触即发时空气里回荡着血腥。
四娘就在城头,静静的又吹响了埙。
悲婉忧伤,凄凄絮絮。
她背对着城下的千军万马,无声无息的静穆。埙音化作销魂的相思,像是在相仿的战场上寻找她迷失的四郎。
人们诧异了,仰望着楼上那个柔伤的背影。
四娘的眼角泛着深深的红,美丽的眸子竟有些肿了。
是不是又哭了?想起不让她伤心流泪的爱人?
是不是那一首歌?四郎教给她的?
埙的宛然冲破肃杀,没有杂音的安静中,千里万里都想着悲然的呼唤。
天涯咫尺,咫尺天涯。仿佛只要一次相遇,就再也不会遗忘。
但却没有,四郎只是在胡天的这一边,听到了属于他一辈子的音色。
母亲的笑,爱人的眉。
但他看不到,他眼前只是惨白的轮廓,没有五官的脸。
曲调,是心的声音。
熟悉,却不知是谁在吹响。沉郁的述说,回环往复得像是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。那种招魂,那种痛苦,他想回答,又找不到方向。
阳光下,四郎似乎失禁的向前走了两步。
他想不起,不记得。
只是不自觉地双眼红了,迷失在空洞的迷茫之中,心被割破。
城南,四娘捧着埙,含着泪把心吹成一昔短歌。
野北,四郎听着这首关于心的歌,人被揉碎。
悲剧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,但仍要在他们心里停留片熟知的呼吸。
四娘在街市上心不在焉的顺手拿起一面铜镜,铜镜表面闪着暗黄,有点憔悴凄迷的脸庞模模糊糊的现在镜面。太阳射来光线,让人的眼有些惶。
四娘的手轻轻转了转耀眼的反射,幽幽的镜面照亮周围的街市行人。
一晃,冥冥之中竟然浮现出一面熟悉的脸。
额角的长发依旧遮住右面的眼睛,英伟没有丝毫改变。
他屈身在一身陌生的衣着里,但形象却无比清晰。
四郎!
四娘掷下铜镜,转身寻找!
街市上人影穿梭,她就在人影中误打误撞的要把刚刚的幻影变成现实。
死灰的心又重燃起来,要她如何在放弃?
于是在四郎留下的痕迹后,四娘都一步步走过。只是谁都不明白,往往在关键的刹那只是一瞬之差。
宿命的意识吧!四郎在街边,莫名的靠近了卖埙的小摊。
埙的光泽幽暗,亮着一道沉寂的黄色。圆润而舒滑的触感,放在手里,就会有种安稳的踏实。
四郎轻轻的捧起,放在嘴角。
…手指轻轻的按住,力度适中,像这样……
触摸着埙孔的手指间忽然疼起来,绞痛了心。埙的颜色,埙的感受,却就在微微按住时,心像电击一样的滑过一缕,一缕奇怪的痛苦和悲伤。
四郎想哭,泪不自觉地泛滥。
吹响。
吹响他眼里的伤情和茫然。
吹响。
宛然的音色荡开来。空气里潮湿着,一种来自灵魂的呜咽。
四娘骤然而起!
熟悉得让她窒息的曲音充斥在她的周围,而且那均匀的呼吸,悲婉的音乐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心,那个人,就是她的四郎!
音乐没有停止,却延续的反复回往,来来去去。一样的肝肠寸断,一样的销骨损魂,黯然的音色好像浸入了埙的光影,悱恻一片。
四娘有些元神出鞘了。
她在一切不存在中四周环顾,却看不到具体的事和物。满眼都是四郎的目光,却找不到四郎的方向,满耳都是四郎的回应,但穿不透对方的心。
音乐戛然而止。
四郎把埙从嘴边拿开,再一次藏在心坎。
他离开了卖埙的摊铺。
四娘赶过来的时候,一是另外的一个短奏……
断送一生憔悴,只消几个黄昏。
“我们回家吧,好不好?”
四郎答应要教银镜吹埙,他淡淡的看着银镜的眼睛,上了马车。
车布挂在两侧,垂动。
四郎他抬起头起头,在看一下外面的世界,将帘子放下。
他放下回忆,和自己的一生。
四娘赶了过来,在帘子垂下的那个瞬间。
命运没有为谁定格,车布落下。
隔开了两个人的视线。
两个人的永恒以永恒的期限,
天南地北……
四郎不记得了,不记得他承诺过得不伤心流泪的誓言。
四娘却铭心刻骨,用一生去坚守那个相信的依偎。
马儿拉着车,没有回头的出了城门。
戏剧性的悲哀里,他们在几米之间决定了永世的分离。
一个关于埙的故事讲完了。
夜色里的歌不只是谁吹起的,总之无论在哪里,勾起的是两个人的相思。
是四郎的歌……
我也听到了这首歌。
是埙吹奏的,叙叙寂寂。
在一湾寒月光里,埙音向婉。
轉自百度少年楊家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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